闻彧接住宋悦笙软倒的身子,掌心触及她滚烫的额头时,瞳孔骤然紧缩。
他一把扯过榻上的狐裘将她裹紧,刚抱起,余光瞥见床头的青瓷瓶时又迟疑地停下。
沈栖鹤……
闻彧深呼吸,压着心里的烦躁。
他抓起床头的青瓷瓶,倒出两粒清热散,捏开宋悦笙下巴塞了进去。
拇指摩挲她喉间,直到看见吞咽的弧度才松开。
“端宁,你最好醒来说清楚……”
大太监的声音在屋外不适当的响起。
“陛下,八百里加急,霜芜关粮草告急。”
闻彧替她掖了掖被角,走出屋门时,吩咐:“告诉那三个宫人,如果端宁未时还没醒,立刻去太医院找沈栖鹤,等她醒了,去尚膳司拿一些吃食。”
平喜惊得抬头,正对上天子深不见底的眼睛。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他慌忙叩首:“奴才遵旨。”
等他传完口谕离开,发现冷宫门口的禁军全部被撤走了。
大太监心明眼亮。
陛下和先帝不同,无论是曾经的端宁皇后,还是现在的暄贵妃,都对后宫之事嫌少在意。
也不知道这一次陛下对端宁皇后的宠爱维持多少天。
但无论怎样……
陛下的心思,终究比先帝难猜得多。
……
宋悦笙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。
没有出口。
破碎的画面一直在眼前浮现。
有十五年前的雪夜。
有这些年与何映雪暗自较量的画面。
就连原主嫁人之前,何映雪找她劝说不要跳进火坑的画面也有。
可当她伸手触碰时,画面突然碎裂——
“娘娘你醒了!”
枕书带着欣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
宋悦笙撑着身子坐起来。
“闻彧什么时候走的?”
枕书摇头:“不知道,您吩咐三个时辰后再来唤醒,我们都在后殿忙活。”
她忽然想起什么。
“倒是平喜公公一个时辰前来过,说可以去尚膳司取些补品。”
说着,枕书突然拍额。
“瞧我这记性!娘娘您既然醒了,得赶紧让执棋去尚膳司,再叫吴公公去太医院......”
话音未落,人已风风火火跑了出去。
连个追问的机会都没留。
一刻钟后。
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门被推开时带进一缕凛冽的寒气。
执棋踏进内室,裙角沾着未化的雪泥。
鞋履边缘洇湿了一圈深色水痕,显然是一路踏雪疾行而归。
她两手空空,指尖冻得微微发红,交叠在身前时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。
“周公公说稍后会送食盒来。”
她低声道,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紧绷。
宋悦笙抬眸,目光落在她紧攥的袖口上。
那布料已被揉出几道细褶。
执棋抿了抿唇,眼睫低垂,似在斟酌言辞。
半晌,才继续道:“在尚膳司……我遇见了暄贵妃身边的寒酥。”
宋悦笙眸色微沉,指尖在锦被上轻轻一叩:“为难你了?”
执棋扯了扯唇角,勉强露出一个笑:“算不上。”
她顿了顿,嗓音低了几分,“比这难堪的场面,奴婢见多了。”
沉默片刻,执棋忽而抬眸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。
“只是……寒酥有句话,倒是在理。”
“这毕竟是冷宫。”她声音极轻,像是怕惊碎什么,“难保日后……陛下想不起来这里。”
她顿了顿,似在斟酌,最终还是低声道。
“娘娘既然打算离开,不如趁此机会……抓住些依仗。外头都说陛下手段狠戾,不念旧情,连对其他皇子都痛下杀手,但奴婢瞧着,陛下对您还是念着旧情的……”
话音刚落,枕书端着药碗走了进来。
热气氤氲间,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。
她听见后半句,顺势接道:“是啊,娘娘,奴婢在宫里这些年,还从未见过哪位皇帝踏足冷宫。”
宋悦笙伸手接过药碗,褐色的汤药在瓷盏中微微晃动,映出她半张苍白的脸,以及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诮。
“他来……”她低笑一声,指尖轻轻抚过碗沿,“不过是看着我不死罢了。”
瓷碗触及唇畔,苦涩的气息先一步侵入鼻息,舌尖尚未沾到药汁,那股苦意便已渗入肺腑。
她缓缓饮尽,才淡淡道:“从六皇子府到栖梧宫,我见他的次数,屈指可数。”
新斋书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