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担心那个吃雪的小哥哥,宴席上的珍馐突然变得索然无味。
小悦笙趁人不备,将水晶肘子、玫瑰酥酪一样样包进油纸。
回去的路比想象中艰难。
食盒对她来说太重了,红丝绒发带绑在盒子上,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。
但仍然走走停停,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带过去。
可惜。
食盒从墙头摔下去的时候,里面的瓷盘碎了大半。
少年却像饿极的狼崽,抓起沾着瓷片的肉块就往嘴里塞。
“慢点吃呀!”
她急得去掰他的手,“瓷片会划伤喉咙的!”
小悦笙又掏出手帕给他擦脸。
“宫里不是有做饭的地方吗?你可以去那里找些吃的,别吃雪。”
少年突然停下咀嚼。
“你叫什么?”
“阿蘅!”
她眼睛亮起来,手指在雪地上划拉,“蘅芜的蘅——”
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出现一个“阿”字。
旁边的草字头像两只小耳朵。
“这个字太难了,我总写不好。”
她说着叹气:“唉,真希望是阿雪姐姐那样的名字。多简单啊。”
“阿雪”两个字写在了雪地上。
少年沉默片刻,突然也在雪地上划了几道。
他指尖的冻疮渗出血,染红了雪粒,“他们都叫我wenyu。我连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,这样对比,你是不是高兴些?”
他没见过多少心善的人,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安慰到她。
“天呐!”
小悦笙瞪圆了眼睛:“你竟然你和皇帝一个姓?”
小手突然捂住他的嘴。
“千万别告诉别人!名字冲撞了皇上要杀头的!”
小悦笙想了想,然后在雪地上工整写下“既白”二字。
“以后别人问起你的名字,就说这个。夫子说意思是……是……”
她歪着头想了半天。
“反正就是很好的意思!娘亲说了,夫子是有大学问的,他说的总没错。”
少年凝视着那两个字,喉头动了动。
“好。”
小悦笙高兴地笑了。
今天可是帮了一个饿得吃雪的人欸。
娘亲知道,肯定会夸奖她。
她可不是只会打架。
她从将军府的狸花猫说到讨厌的女红课,又从抱怨琴师严厉到羡慕阿雪姐姐写字好看,最后打了个哈欠。
“……除了娘亲,没人肯听我说这么多话.……你是不是烦了?”
“不烦。”
少年将破旧的棉袄盖在她身上,“话多的人大多很聪明。你很好,是他们不懂。”
雪落无声。
两个孩子靠在一起睡着了。
直到梦里有人狠狠咬住她手掌——
“啊!”
她痛醒过来,看见少年唇上沾着她的血。
“忘恩负义的白眼狼!我给你偷偷送东西来,你竟然咬我?”
因为年龄小,和爹爹学的只是皮毛。
拳头雨点般砸在他肩上,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。
少年松开牙关,指着满地狼藉的食盒。
“你说的……都是真的?”
小悦笙看着手掌赫然两排渗血的牙印,疼痛混着委屈瞬间炸开,她扬起沾雪的小靴子就往少年腿上踹。
绣着金线的靴尖在少年破旧的裤腿上留下泥印。
她还不解气,又抓起一把雪砸过去。
“忘恩负义的狗东西!早该让你饿死在雪地里!”
“白眼狼!癞皮狗!”
她气得浑身发抖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
发间珠花随着动作簌簌颤动,像只炸毛的雀儿。
银簪刚拔到一半,少年突然抬眼。
那双黑眸里翻涌的戾气,吓得她手一抖,簪子掉进雪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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