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人是店里的常客,隔着厚厚的门帘还看见里头客人不少。
木格玻璃窗上蒸腾着雾气。
下夜班路过的人,看电影散场的大人,猫进那门帘就像进了另一番天地,酒味香浓,锅里是沸腾的热汤,点两盘羊肉涮一下,蘸着香油辣酱吃,两口就热乎起来。
桌上点了两小坛黄酒,热好的。
一人一杯,咪一口,吃口凉菜,脆脆爽爽很是下酒。
张小玲招呼老板,“老板,送我们两碟花生呀。”
“这不就来了,哪还用你说呀,”老板端着刚炸的花生米过来,满脸都是笑,“要不是你们在锦绣演出,我这小店哪里有还这么好的生意。”
“那不会,你这价格实惠,味道老好,就该好生意。”
“承你吉言,快吃吧,不够在跟我说。”
“好嘞。”
两碟花生米上桌,彭姗姗刚要去夹。
“啪嗒”一下,被张小玲敲了筷子。
对面几人不晓得啥辰光坐到一边去了,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彭姗姗和许向阳,抱着胳膊‘审问’的架势。
“说吧,啥时候‘勾搭’上的?!瞒得也太好了吧,是不是好姊妹了!”
彭姗姗好笑,“干啥啊,不说要怎样?”
旁的许向阳不吭声,那调羹倒了一勺花生米放她小碗里。
“啧,有许二哥撑腰讲话嘎硬气了!”
彭姗姗抿抿嘴巴,“我要他撑腰吗!”
“这是油盐不进了,”张小玲捅捅旁边人,“宝珠你问。”
江宝珠比她聪明,嘴角含笑问:“姗姗,当初是我帮你给许思姐送东西的不~”
彭姗姗:……
好啊,在这等着呢,挟恩相报。
“是是是,你送的。”
江宝珠看一眼许向阳,“要是那会儿你就跟许二哥一起,肯定不会那么伤心。”
彭姗姗顿了顿,放在腿上的手被男人握住。
她们好姐妹讲话许向阳本不想插嘴,但到底是心疼,“前些天姗姗才答应同我处对象,她回来后我追得她。”
“那可不行!!”张小玲小腰一叉,伸手把彭姗姗往她们这边拉,“姗姗我给你讲,你才回来几天啊可不能这么快就答应许二哥了,便宜他了!”
彭姗姗好笑,“怎么,这下又跟我一伙了?”
“那当然,许思姐可教过我们,不能让男人轻易得到,他们会不珍惜的,就像那些送花的舞迷,我们还是要自尊自爱。”
许思的话在张小玲这里就是名言名句,记得牢牢的。
彭姗姗说:“可是思思同意了。”
张小玲痛心疾首,“那,那也不行,许二哥我们得好好问问你了。”
许向阳大方道:“随便问。”
“为啥三年没见,姗姗一回来就追她,你是不是早惦记上了?!”
许向阳看彭姗姗一眼,对上她也好奇的目光,坦诚道:“是,蓄谋已久。”
“诶哟诶哟,”张小玲又问:“那那会儿你咋不追,就不怕这三年她被别人追走。”
这话问得十分有道理。
许向阳说:“她没被追走,我一直……有在了解情况。”
“啊?”这下连彭姗姗自己都奇怪了,“我怎么不晓得。”
“嗯,没看到你时我想着不打扰你,只是当你回来站到我面前,我发现我无法满足于只是默默看着你……”
江宝珠几人搓了搓手臂,“小玲你别问了,酸死我了。”
张小玲也吸了口冷气,“得,不问了,问得我都想处对象了,赶明儿咱也找个去。”
“要找你找。”
几人转了话题聊起来,彭姗姗趁机坐回许向阳旁边,侧头问他,“等会儿给我说说,这些年你都了解到啥了。”、
“好。”
夜宵吃到快十点,一行人离开各自回家。
路灯照下来,给秋夜冰冷的街头点上暖烘的光晕。
许向阳送彭姗姗回去,两人手牵着手。
走到门洞外,看见街边停着一辆车,车灯亮着里头有人。
彭姗姗一惊,停下脚步。
“是我大哥。”
许向阳蹙眉,朝着车看去,牵着她继续往前走。
走到车边,车窗摇了下来,露出彭正俞面无表情的脸。
他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沉吟片刻,对彭姗姗说,“你先进去。”
彭姗姗有些不放心,“大哥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
许向阳松开了手,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,“先进去睡觉,记得门窗关好。”
他这么说,彭姗姗犹豫了下,只能往家里去。
彭正俞从车上下来,他和许向阳身量差不多高。
如果说三年前许向阳在他面前只是个性格冲动的毛头小子,那现在眼前的许向阳,作为复旦大学电子系的高材生,冯老教授经常提到的得意门生。
彭正俞对他是刮目相看的。
他倚靠在车身上,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,深吸一口吐出烟雾。
“要抽吗?”
许向阳拒绝,“姗姗不喜欢。”
“你倒是晓得她的喜好,”彭正俞嗤笑一声。
想到对方是姗姗的大哥,许向阳晓得如今彭家也只有彭正俞是真心疼她的,所以面对彭正俞他没从前那样尖锐。
抽了两口烟,彭正俞说:“彭家那条船,早前是你修好的?”
这事,彭家的经理已经汇报过。
许向阳说:“嗯。”
“为了姗姗?”
“是。”
彭正俞摇摇头,“三年前,不过几句话你就轻易地放下她,现在花了几天把她追回来是不是很得意?”
彭正俞眼神冷下来,比寒风还冷厉,沉沉盯着许向阳。
“这些年姗姗过得很辛苦,许向阳,她是我彭正俞的妹妹我不会让你伤害她。”
许向阳同样看着他,“我没有丝毫得意,只有愧疚,愧疚当年为了可笑的自尊离开她,而这次,是我深思熟虑、想之又想后的决定,比任何一个决定都慎重。”
“彭先生,我不会负了她,你信也好不信也好,这趟你说什么话对我来说,都没有用。”
彭正俞眯起眼,审视得看着他。
抛开其他不谈,对许向阳这三年的变化他是认可的。
白色的烟吐出遮住他严肃的神情。
彭正俞说:“你护得住她?我父母不可能同意姗姗和许家人在一起。”
“姗姗不是小孩,她清楚父母的反对,仍是选择了我,我自然拼尽全力也会护着她,”许向阳一字一句说。
他这人,从小就是倔强的脾性,说好听点叫有韧性、执着,难听点就是认死理。
而如今,彭姗姗就是他的‘死理’,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,就是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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