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进门,看见客厅场景,彭正俞便皱起眉。
“怎么不先开饭,姗姗,饿了吗?”
彭姗姗摇摇头。
彭母说:“饿一下有什么,我跟你爸不一样等着,赶紧上桌吃饭。”
“大哥我也不怎么饿,”彭姗姗说。
彭正俞拍拍她背,“先吃饭。”
红木大圆桌,一家四口坐下绰绰有余。
拿起筷子,彭母幽幽叹了口气看向空着的座位,“唉,要是……”
她嘴唇嚅嗫,半晌说,“要心悦没跑,咱家该多个小孩,得多热闹啊,我也不用羡慕别家抱孙子。”
彭正俞不动声色,其实他早查到谢心悦的下落,但二弟已经不在,谢心悦手头有离婚证回不回来由她做主。
“这事不用再提,她拿着离婚证走的。”
彭父瞪眼,“离婚证就离婚证,那孩子流的可是州华的血,是我们彭家的孙子凭啥不带回来。”
彭正俞看着年过半百的父母,“她生的是女儿。”
彭母说:“女,女儿那也是我们的孙女,正俞你二弟……都没了,咱怎么能连他的孩子都要不回来呢。”
彭正俞皱眉,放下了筷子后靠在椅子上。
“爸,妈,你们当真不晓得当初州华怎么对她的?弄得谢心悦拖着临产的肚子都要走。”
彭正俞二十多岁就进了政府工作,在他之前彭家一直是做点小生意,后来生意做大也是彭正俞张罗起来。
所以他在彭家的地位,在彭父彭母心里早早就是彭家的当家人了,不可控制的儿子。
但也正因为这样,他们实则心里更喜欢嘴巴甜又好拿捏的彭州华。
只可惜后来因为那个女人!
“那他俩夫妻的事,我们晓不晓得有啥用,又不好插手的。”彭母说着话又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彭姗姗,哼了声,“说到底,要不是有那个许思至于这样吗?要没有她,要不是她勾着州华,州华早就跟心悦好好过日子了,我的孙女也不会不晓得在哪里……”
彭姗姗皱眉,“妈……”
彭母嚷嚷到,“怎么?你又要帮她说话?姗姗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,出国这么多年还没搞不拎清?
你二哥对你不好吗?
那许思都把你二哥害死了,你还帮着她讲话,就不怕你二哥做梦都不放过你吗?!”
尖锐刻薄的话从母亲口中说出,彭姗姗看着母亲怨恨的双眼喉咙哽得说不出话,心头弥漫出酸楚。
彭正俞冷声道:“怪别人做什么,州华是病死的。”
“那也是许思害得!不然早早去医院治病,说不定就没事了。”
彭家父母放不下二儿子的死。这些年憋在心里总算是能发泄到彭姗姗的身上。
彭母抬手指着女儿,觉得哪哪都看不顺眼,尖声道:“听说你一回来又跟许思混到一起,连政府安排的工作都不干,还敢去她那舞蹈团,要晓得你这副样子……要晓得你这副样子,我不如打小就打断你的腿不让你学跳舞了!”
“妈……”
彭姗姗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,嗓音里带了稀碎的哭腔。
“你怎么可以这么说。”
“我说错了吗,有本事现在跟我到你二哥坟头和他说说,你要跟那许思继续混在一起!”
彭姗姗深吸一口气,压下眼泪,“我有什么不敢,二哥自己做错的事!!他就该自己承担!!”
那也是她的哥哥啊,要不是做了这样的事,她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好好活着。
在父母眼里,她是多没良心的人?
“你,你要气死我,你这是要气死我啊,老头子,你看看咱们生得这是什么闺女,”彭母瘫坐在椅子上,拍着胸口哭喊起来,“生了个白眼狼,生了个白眼狼啊…害死州华了,我的州华啊,我可怜的儿子啊……”
彭正俞立马拿了药给彭母吃下。
彭父怒骂彭姗姗,“看你什么样子,难不成要把你妈也气死!”
场面乱成一锅粥。
彭姗姗坐在位置上,浑身冰冷。
饭菜还一口没动。
吃不了了。
难以下咽。
彭母吃了药,猪肝一样的脸色稍缓。
还挣扎着要说什么被彭正俞一个眼神制止,“爸,妈,我说过很多次这事不怪姗姗,更不怪许思。
州华走到那步你们以为闫家会放过我们?!”
“闫峥的妻子孩子差点出事,你们以为州华死了他就会罢休?
要不是看在姗姗和许思的关系上,我们全家早在沪市待不下去。”
彭正俞声音冰冷,说得是事实。
原本他还想跟闫家争些资源,那件事后,他收敛了全部心思。
为的就是让彭家低调下来,保全眼前的。
彭正俞冷声道:“你们对姗姗有意见,其实对我也有意见,外交部的工作我也需要找许思,找闫峥合作,你们既然不满就连我一起骂。”
彭父嘴巴张了张,再看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还是骂不出口,他老了,后半辈子还得指望这个儿子养老送终。
女儿能骂,但彭正俞他是不能骂,气急败坏说,“你这妹妹都是给你惯坏的!”
他们熄火,彭正俞不好抓着不放往回收了些,回头看看妹妹,她没哭,只坐在那一脸漠然。
彭正俞心口微疼,“姗姗,吃饭。”
彭姗姗戳了戳碗里的米饭,把筷子放下了,她勉强扯了下嘴角,“我吃饱了大哥,我有点累想回去睡。”
“好,”彭正俞沉默片刻,“我让司机送你。”
“好。”
兄妹俩走到门外。
彭家父母没一个人出来。
彭正俞看着妹妹上车,站在车门边说,“姗姗,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彭姗姗点点头,假装轻松,“大哥,我不是小孩了。”
彭正俞揉揉她头发,“大哥倒希望你永远是小孩。”
“哪能呢,人……都是会长大的啊……”
车子启动,往小洋房回去。
彭姗姗的眼泪才在后座黑暗的掩饰下无声滑落。
怎么可能不在意呢。
她没家了。
她没家了啊……
……
车子开到一半,彭姗姗要下车。
司机不敢不听,开到南平路附近就让人下了。
彭姗姗慢吞吞往家走去,以后这个小房子就是她的家了,她想找个人说说话,可不想去打扰思思。
作为一个朋友,彭姗姗不想自己带给思思的都是麻烦和差情绪。
也许人长大了就该是这样的吧,要学会消化一切。
风吹得很冷,呼呼往衣袖里灌。
路过的人都是附近工厂下夜班,骑着自行车或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走,揣着手脚步很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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